兩百英里從來不是遙遠的距離。
從波士頓搬到杜魯克斯的路,就像載著行李的漫長兜風。不近,但也遠不到哪去。舒適的風鑽入敞開的窗戶,以流動的空氣洗滌那吸飽屍氣的肺,帶著他見識波士頓外的世界。
那時他避開高速公路在平面道路行駛近五小時,不僅是為享受為數不多的假期,更是基於好奇——對於年輕城市的繁榮想像。
可惜,紙醉金迷不過是場飛蛾撲火的騙局。
駛回波士頓的路彷彿歷經屠殺的逃亡。他走了僅僅三個鐘頭的公路,卻有一種被死神追趕的倦怠感。死亡的幽魂撬開車窗,擠入他的咽喉,衝入肺與攪動的胃,從內部腐蝕他的每一寸神經。
想起至今經手的每一位受害者,雪藏的情緒倏地爆發。汗水沿著稜角滑落,不合時宜的笑聲溜出咽喉,他咬咬牙,將混亂的情緒連同怒火一起押進深淵。就像所有原罪一樣,眼不見為淨。
後車箱在徒然加快的車速中傳出響亮的碰撞。至今蒐集的證物鎖在後車廂裡,靜靜地等待告發,而他能做的只有駛入波士頓警局、將一切上交給昔日的隊長。他相信波士頓跨州辦案的能力,只要引誘外部調查組和聯邦調查局介入,杜魯克斯當局就會獲得相對應的制裁。
但若這麼做,他便成了盜竊證物的犯人。
他必須光明磊落,他必須自矜其行,他必須是正義的一方。無論這份正義如何認可,只要他還是警探的一天,他就不會淪為兇惡的歹徒或是無名的受害者。
駛入波士頓老家的車庫,聽著鐵捲門降落、將一切隔絕在外的聲響,他走出車外,猶如搖搖欲墜的幽魂般往前踉蹌幾步。扶著靠牆的工具桌,他的手搭在未收的鐵鋸上,任由尖銳的鋸齒割開血肉,在指尖留下皮開肉綻的傷。